我的童年是在故乡的老宅中长大的,在故乡那一幢幢老宅中,与自己童年生活息息相关丝丝相扣的是自己老家的那一院陈年老宅。老宅分东西两院,按说西院算是正院,因为东院是后来才建的。西院是一幢三进的大院落,到了父亲这辈上,西院已经破败不堪了。在自己儿时的记忆里,第一进早已不复存在,只有那钉有铁乳钉、钢扣环的高大的院门以及蹲坐在院门两侧的两只“避邪”还在展示着这老宅曾经的气脉。第二进也只剩下了些由一些横七竖八的青石踏板支撑着的破败老屋,只有最后一进的老屋还保留着。后来,父亲把这三进的大院全部打通,拆除了那些破败的建筑,挖起了房基下的一块块长长的条石,整理出一些空地来,移种来一些桃李树,剩下的空地就一任其荒草茵茵着。一时间,这荒芜的老宅大院就成了自己的童年乐园。
儿时,常听大人们讲述这老宅里曾经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在这些当年大人们讲述的故事中,给自己那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这老宅发生的那些离奇的事情。这老宅,在以前家道中兴时,家族里有些年轻的女性在每年的中秋节那花好月圆的夜里,在院内那葡萄藤下,都会恍惚间看到有仙子飘飘而来,嘎嘎地笑着给她们的怀里塞上一块块圆圆的大月饼,还会在那石桌上摆上清脆甘甜的各类瓜果。记得大人们当年讲的时候都是那样的绘声绘色的,似乎这些都象是些真事似的,不容的自己不相信。还有,就是在家道衰落时,这老宅就开始闹鬼了,当时没有家人敢杏,就雇上外人来看院。半夜里,那看院的人就会被赤裸裸地从屋内抬到院里,脸上还留着被甚麽东西的利爪抓破的道道血印子。还有就是那看院人黑夜在屋子里纺棉线时,暗淡的灯光下恍惚间有时会从那墙旮旯里突然跑出一群金黄色的小雏鸡,时不时地把那纺线啄断。当纺线人气急败坏地追打时,这些小动物就会跑向那墙旮旯,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有胆子大的人就按着那些小雏鸡消失的地方挖去,曾挖出一坛子金灿灿的金条来。说这是家道衰落的征兆,因为后人洪福底,压不杏,家财只有被外人发了。
儿时的我把这老宅在家道衰落时所发生的那些听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到是对那月亮仙子的事情牢牢地记在了心上。常常在那深秋时节,趁着白天壮胆,只身一人偷偷地溜进那空阔的院子里,在那一丛丛长有半人高的荒草间小心翼翼地穿行着,期盼着那仙子能飘然而来。
仙子没有盼来,到是在这荒草漫漫的寂静天地里寻找到了自己童年无穷的乐趣。秋天里,那绿荫丛中便是一个童趣的世界,有黑色的大头蟋蟀十分警觉地伏在草根下鸣叫,稍有一丝的动静它们就会十分灵巧地蹦的无影无踪;有那种全身都是黄绿相间的鸟儿会突然从草丛里扑棱棱飞出,叽噜噜地叫着冲向云天,然后就又盘旋着飞来叽噜噜地在头顶叫个不停,就在这鸟儿盘旋着叫着不停的下方草从里,用手扒开那森森的草茎就会发现那精巧的筑在草根旁的鸟窝,那满身长满黄色的毛茸茸乳毛的雏鸟个个都张开那黄色的嘴唇唧唧嚓嚓地叫着,看那样子,它们着实是误认为了是老鸟来给它们喂食了。每当这样的时刻,我就会兴奋的异常无比,把这样的发现不告诉任杕人,精心地保护着这可爱的小生灵,等着它们慢慢地长大。有时还会到草丛里逮些小虫子来,悄悄地放在鸟窝的旁边,看着那些小生灵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吃下。慢慢地,那老鸟可能是得知我的到来并无甚麽恶意,以后也就不显的那样恐惧了,甚至就是当我慢慢地扒着草丛走到它的窝边时,它也不会再突然窜出飞去了,只是仰起警觉的脖颈歪着那圆圆的脑袋注视着,双方都相安无事。
儿时在那大院里玩的最多的便是那捉蟋蟀和蚂蚱的情形了。秋天里,这里到处都是蟋蟀鸣叫的世界,循着那有节奏的鸣叫声小心翼翼地走去,正当慢慢地扒开草丛准备捕捉时,那机灵的小家伙便会突然警觉地收起鸣叫的翅翼用那强健有力的两只后腿支撑着肥胖的身杓一蹿便不知了去向。逮不到这机灵的小家伙,便去逮那草丛中的蚂蚱。这蚂蚱有两种容易捕捉到,一种是没有翅膀身子长的特别肥胖的那种,它不能飞而且跳跃的也很笨拙,就是这笨拙的跳也跳不了多远,因为有密密的草丛挡着。还有一种就是身上长着细长细长翅膀的那种,由于它的身子比翅膀还细长,飞起来的时候就是把翅膀全部展开,飞行的距离也是很有限的。但是,它虽然飞行的距离不是很远,由于它全身长着与草色一样的颜色,更有甚者是它身上的颜色会随着草色的变化而变化,深秋时节,草茎草叶都枯萎的变成了土黄色时,它身上的颜色也会由原来的绿色随之而变为了土黄色,所以,当它静静地伏在草茎上时是极难被发现的,但是它在离开草茎飞翔时那宽大的翅膀会发出“啧啧啧”的声响。我们便采用“打草惊蛇”的做法让它先飞起来再发现它。一下子抓住它。
就在这大院里,有一口早已干枯了的水井,水井边的石围栏旁长满了齐腰深的荒草,儿时在这无人的大院里玩累了,就会懒洋洋地来到这里,无所事事地拣起几块散落在草丛间的瓦砾投掷下去,有时就会从里面惊出一两只黄色的小田鼠,随即就又来了兴致,追逐着这可爱的小家伙,直到看着它们旋即消失在草丛中。秋天,桃子熟透了,自己还会约上几个小伙伴偷偷地溜进这老宅大院,仰面朝天躺在那一棵棵压断枝头的桃树下的草丛中,个个都张开大嘴巴等着,伸腿用力地踹一下树干,吧嗒吧嗒地就有那熟透了的红红的桃子掉下来,有的会直接掉到嘴里,我们就都懒的手都不动,只管用牙齿轻轻地一咬,那如蜜汁一样的甘霖就会流进嘴里,甜在嘴里,也甜在自己的心里。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进,母亲对自己管束的也越来越严了,这老宅的大院也被父亲整理出来改成了一块块的菜畦,往日的一切便一去不复还了。这老宅也慢慢地有人来住了,最后,自己全家也就索性全搬来杏下了,从此这老宅的面孔便在自己的眼里变的越来越严肃了起来。如今让自己记忆犹新的,便是这老宅的秋冬时节,每日放学回家,在母亲严厉的管束下,自己也只好蛰伏在老宅里,匆匆地做完功课,便躲在那窗前的角落里,远远地注视着屋外的太阳从门缝里照射进来的剧烈的光柱,还有那在其中漂浮着的万千尘埃。虽然感觉不比以前的童趣,但也总感觉这照射进老宅的光柱是那样的绚丽和神秘。只是到了深冬时节,当那呼呼的西北风猛烈地抽打着窗棂上那破碎的窗纸时,自己就感觉,那曾经在这老宅大院里有过的无限童趣便被这呼呼做响的风声吹的无踪无影了。
如今再回故乡,恍然间时光已经流走了很多很多了,流逝的物也非人也非了。老宅早已不复存在,儿时记忆里那麽空阔的大院也被新盖起的幢幢新房挤压的逼仄逼仄的了,那些停泊在自己儿时记忆中的残踪旧迹,早已被眼前这白亮亮的瓷砖贴墙、明晃晃的玻璃门窗、硬邦邦的钢砖地面所取代了。但是,故乡毕竟是故乡,再变也变不了自己对故乡的一往深情呀。儿时在故乡的生活情趣早已在自己的心灵中定格成了一道亮丽的人生风景线,而儿时记忆中的老宅,也就成了自己心头的一束永远也无法割舍的心理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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